背后 听到花滑比赛的这首配乐所有人的DNA都要动一动

中国选手金博洋用《波莱罗》刷新了个人赛季最佳成绩。年仅15岁的俄罗斯选手卡米拉·瓦利耶娃用《波莱罗》完成了奥运女子花滑史上第一个和第二个四周跳。

《波莱罗》(Boléro)又译作《波丽露》,如果没有这支舞曲,不只花滑史上不会出现那么多经典时刻,恐怕整个世界都会少了一丝奇妙。

英国花滑组合托维尔&迪安(Torvill & Dean)在有着某种魔力的《波莱罗》配乐下,有如神助,表现极致完美,让所有评审一致打出满分,一战封神。《波莱罗》也就从此成为花滑神曲。

包括羽生结弦的偶像、有“冰皇”之称的叶夫根尼·普鲁申科(Evgeni Plushenko),以25岁“花滑界大龄”仍在场上的伊丽莎维塔·图克塔米舍娃(Elizaveta Tuktamysheva),都在《波莱罗》的加持下创造过精彩时刻。

● 普鲁申科在2001年世锦赛、关颖珊在2004年世锦赛均使用《波莱罗》

回头看1984年的英国新闻几乎厄运连连:矿工罢工、希思罗机场爆炸、内讧不断的人民因为这场比赛,手握起手期待着,终于在《波莱罗》的高燃节奏中,经历至暗时刻的国家迎来了一丝曙光。

2008年北京残奥会,《波莱罗》带来了令人振奋的一幕,在汶川地震中失去左腿的12岁女孩李月演出了《永不停跳的舞步》。

迟到的2020年东京奥运,备受争议的大坂直美在开幕式上接过火炬,背景音乐也是《波莱罗》。“奥运会将成为黑暗尽头的光亮”,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·巴赫(Thomas Bach)精准诠释了选曲的意义。

不过,吊诡的是,当时这首曲子上热搜的原因主要有两个,一是有人批评它是“阴间音乐”,二是有人说它是《数码宝贝》配乐。

1999年细田守导演了《数码宝贝:滚球兽的诞生》,这个接近独立电影规格的剧场版,被许多网友称为“童年阴影”,因为画面很黑,音乐恐怖——《波莱罗》贯穿了这部近20分钟的短片。

那是人类小孩和数码怪兽初次邂逅,当时他们还语言不通,只有《波莱罗》在背景渐强,彼此的羁绊却也随之变强。透过语言和音乐的对比,细田守解释,“语言世界的人类和感觉世界的人类之间的不同就如实地体现了出来。”

《蜡笔小新》中酢乙女爱的隆重登场,《福音战士新剧场版:序》的特典映像、《交响情人梦》玉木宏指挥的车祸现场,以及黑泽明的《罗生门》中教科书式的片段,都用到了《波莱罗》。

● 《波莱罗》被说“阴间”并非全无道理,拉威尔在创作上深受爱伦·坡影响,这位惊悚小说专家擅长描写声音以制造恐怖气氛

诞生于1928年的《波莱罗》是法国作曲家莫里斯·拉威尔(Maurice Ravel)在五十高龄创作的、也是他生前最后的一部舞曲。

他甚至还认为这首曲子会遭到拒演,“在它首演之前,我就发出了警告,这首曲子非常长,持续17分钟,完全由一系列‘没有音乐的管弦乐’组成,只有渐强而已。”

没错,全曲节奏不变,只是换着十多种乐器来重复演奏,一遍比一遍加强!这个疯狂的奇想推翻了一般的古典乐规则,一气呵成,叹为观止,过耳难忘。

● 奇女子艾达·鲁宾斯坦,19世纪一个俄罗斯富翁家族的继承人,她追求舞蹈事业,但以她的上流身份来说,这是个不体面的工作。但她敢作敢为,争取自由恋爱。她一生想成为顶级舞蹈家,却以赞助人的身份更广为人知

俄罗斯名媛舞蹈家艾达·鲁宾斯坦(Ida Rubinstein)委托拉威尔为她的芭蕾舞剧编曲。然而当时要改编的曲子版权在别的音乐家手里,对方正好是拉威尔的粉丝,甘愿让位,拉威尔还不大高兴了,决定不做改编,他要写一首全新的作品。

就在挚友、作曲家古斯塔夫·萨马泽伊(Gustave Samazeuilh)面前,拉威尔用一根手指,在钢琴上敲了一段,“你不觉得这段旋律有一种执着的品质吗?我要多重复它几次,而不需要任何发展变化,管弦乐器越多越好。”

● 失语症艺术家Anne Adams将《波莱罗》的节奏画了出来,有人认为,拉威尔对重复的热衷也是失语症的表现

在巴黎歌剧院首演的节目单上,鲁宾斯坦热情地写下了舞曲的介绍,同时也是广为流传的版本:在一家西班牙小酒馆里头,随着欢呼四起,一位跃上长桌,舞步愈发热烈……

这个说法很好地解释了曲子中仿佛庆祝般由远及近、层层递进的效果,不过拉威尔本人似乎有不同意见,他甚至没有出席首演。

拉威尔爸爸是工程师/发明家,经常带他去工厂参观最新设备,他深深着迷于机械和先进技术。在他的设想里,《波莱罗》不是音乐,而是现代工厂里机械的恒定律动。

和我们在《波莱罗》里听到的慷慨激昂全然不同,当时不少人认为这部作品是拉威尔为人冷酷、缺乏感情的证明。

拉威尔先前在北美巡演,观众热情洋溢,评论家大力好评,他却不为所动,倒是对城市生活和摩天大楼着迷。俄罗斯音乐奇才伊戈尔·斯特拉文斯基(Igor Stravinsky)阴阳拉威尔简直是个“瑞士钟表匠”。

● 拉威尔一再强调《波莱罗》的稳定,但由于指挥家各不相同,出现了或快或慢,偏差大约在2-3分钟的不同版本,令他非常不满

《剑桥季刊》曾有撰文提出,《波莱罗》其实充满了悲剧色彩。拉威尔让充满情感的乐器去模仿机器,尤其小鼓的演奏堪称“惨无人道”——在十多分钟的演奏中,不管世界发生了什么,鼓手必须以同样的速度持续重复同样的节奏。

1992年,法国导演帕特里斯·勒孔特(Patrice Leconte)就曾以短片《波莱罗鼓手》致敬伟大的音乐工作者,记录下一名鼓手受到的百般折磨。

他还在片中开启毒舌弹幕:“对不住了,所有《波莱罗》的爱好者。我真的很讨厌它,令人难以忍受的无聊。我想拍这部片子很久了,我总想着这首曲子,是因为我想到演奏它的鼓手,在我看来,这名鼓手简直是当代英雄,只要他稍不留神,这首曲子可就完了。”

如同当初有人不理解《波莱罗》,如今它的流行恐怕也超出了拉威尔的理解范围。

意大利外交官倪波路的爸爸和姑父都是《波莱罗》的拥趸,他们约定,如果谁先死掉,另一个人就要在寂静的葬礼上播放这首曲子。后来,倪爸爸在葬礼上放《波莱罗》的时候吓坏了所有宾客,别人不知道,这是一个极度神圣、愉快的时刻。

● 1993年俄罗斯艺术家Ivan Maximov甚至为《波莱罗》创作了动画,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恐龙,不停在两扇门之间穿来穿去,结局就不剧透啦

拉威尔的《波莱罗》偏执地追求不变,但他无法抵挡后来无数改编版本生出了万千变化。

坂本龙一做了钢琴版本的改编,摇滚乐队King Crimson在小鼓的基础上将这首曲子推向了另一个实验性的极端。

此外,拉威尔当年重复的创作方式被批冷血,可是The Beatles的动人经典《Hey Jude》,以及YouTube史上第一支百亿播放量的儿歌《Baby Shark》,都证明了重复就是正义,重复可以深入人心。

当代作曲家洛朗·佩蒂吉拉德(Laurent Petitgirard)开玩笑说,世界上每十分钟就有人演出《波莱罗》都不足为奇,毕竟它有17分钟呢,因此它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被演奏。

● 拉威尔个性难搞,有人说他对自己身材矮小感到自卑,和女往缺乏信心。

拉威尔晚年多病,死于1937年。他一生未婚,也没小孩,将所有作品版权留给了他的弟弟。

然而他的弟弟也无子嗣,整个拉威尔家族在1960年代宣告终结。《波莱罗》版权大战就此展开,各路人马加入纠缠,大量版税去向不明,反正没有用于拉威尔故居的维护。这个故居后来变成拉威尔的小型博物馆,前些年因水灾一度关闭。

2016年开始《波莱罗》在不同国家的版权保护时间陆续失效,进入公有领域,也就是说,从此大家可以在公开场合免费演奏它了。虽然还有人提出将版权时间延长,但法国法院和法国音乐出版协会一次又一次地驳回了这种提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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